成都市树德中学高2014级6班何波麾
她直勾勾地盯着粗糙的木质桌面,那上面整整齐齐排着数支替芯。她木讷地呆坐着,全力冲刺高考值吗?她真想冲进父母的房间,对他们说:“让我去技校吧,早工作早分担。”她当然不敢,要是真说了,指不定会被阳台上那些撑衣杆教训成什么样儿呢。
父母不是白领,更不是什么腕儿,只不过是那种上街买菜能砍价则砍,水电费也要掐着指头省一毛是一毛的最普通的小市民。他们宁愿平时饭菜差一点,好让她在学校吃得更有保障。他们从牙缝里抠下她所吃的每一块肉、每一碗汤。
她明白了,自己不愿说那话的缘由,不是因为她怕他们,而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们失望。
一诊,二诊,如坠冰窟。她攒钱,买上厚厚一摞刷题卷,苦刷闷刷,结果还是倒数。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弱,那么无助,那么苍白。握住笔杆的手在密密麻麻的计划表上划过,叉去“记背150个英语单词”一栏,目光落在抽屉角落里的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,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躺在竹篮里的婴儿在顺水漂着,瞪着大眼东张西望,寻不着归宿。
班主任按成绩排了新座次,不出所料,她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。远处学霸的高谈阔论,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。没人来问她题,也没人停下来跟她聊两句。
为什么他们都只看到她的成绩?她内心的细腻,从无人知晓。她可以为小说里的一个配角的亡故难过得一整天吃不下饭,她可以记录下一个春天的草长莺飞,常常免不了被父母以耽误学习之名挨训。
“你考不上大学咋办?”母亲哭着,手里死死攥着她的笔记本。发了火的母亲比猛禽还可怕,因为猛禽不会掉眼泪。笔记本被撕成两半,扔进垃圾桶。母亲啜泣着,摔上门出去了,她被扣掉了一顿晚饭。
比起自己的心血来说,一顿晚饭根本不算什么。拾起皱皱巴巴的本子,被眼泪和汗渍弄得模糊不堪的字迹依稀可辨,她想:为什么没有一台能使被撕坏的东西恢复如初的机器呢?她握着透明胶带,吃力地缝缝补补,嘴角渗出一丝笑意。
“你的文章被选中了!”同桌扬着用稿通知单冲了进来。她倏地站起,桌上的笔被碰落在地,滚了几滚后停住,溅起的尘埃打着旋儿漂浮一阵后,落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