抗日战争时期,外地的燕京大学、金陵大学、金陵女子文理学院、齐鲁大学以及华西协合大学五所大学在成都华西坝群贤毕至,构建了辉煌的学术地标。这些大师中,有陈寅恪、顾颉刚、冯友兰、吕叔湘、钱穆、许寿裳、闻宥、徐中舒、蒙文通、朱自清、张大千、马悦然、李约瑟、文幼章……无数的名流学者都与华西坝有着千丝万缕联系。
华西坝当时还有农学院的外籍专家卜凯(Buck)、果树蔬菜专家章文才、胡昌帜,农经专家孙文郁、乔启明,植物生理学家林传光、遗传学家汤湘雨,还有后来成为园艺界院士的花卉专家陈俊愉、农艺学家庄巧生等。基础课方面,理学院院长李方训,化学系主任代安邦都是名噪一时的知名教授。
这些大师中,陈寅恪先生与华西坝的情缘十分耐人寻味。
1940年暮春,陈寅恪赴重庆参加中央研究院会议,某日写下七律一首,开篇吟道:“自笑平生畏蜀游,无端乘兴到渝洲”。这是陈寅恪第一次到四川。
陈先生是受成都燕京大学之聘来蓉的,同时受聘于华西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任特约研究员。
在华西坝期间,陈寅恪除了上课外,基本上完成了《元白诗笺证稿》一书。此书意在阐述唐代社会史事,不是在说诗。陈寅恪凭借其精深的旧学根底和深厚的史学素养,把史学和文学打成一片,以诗证史,以史证诗,融会贯通,在史学和文学研究中开创了一条新道路,他的《元白诗笺证稿》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。在华西坝的一年零九个月的时间里,陈寅恪完成了12篇重要论文,成为他抗战八年中最高产的一个时期。
由于华西坝历来让众多的专家学者幽怀难忘,陈寅恪有一首七律诗,题目便是《咏成都华西坝》:
浅草方场广陌通,小渠高柳思无穷。
雷奔乍过浮香雾,电笑微闻送远风。
酒困不妨胡舞乱,花羞翻讶汉妆红。
谁知万国同欢地,却在山河破碎中。
1944年冬日的一天,正在家中的陈寅恪忽觉眼前一片漆黑,周遭的景物顷刻间离他而去。这一天,他正好有课时,他叫了长女陈流求去通知校方,今日是不能上课了。
1945年8月,抗战胜利,已目盲的陈寅恪听着华西坝钟楼的渺渺钟声,不禁生出“破碎山河迎胜利,残余岁月送凄凉”的无限感慨。
这年9月13日,陈寅恪乘飞机离开成都,前往英国治疗眼疾。一代史学大师在成都留下了一年又九月的不平凡的行迹。
20年后,蜗居嶺南康乐园的陈寅恪回忆起了成都。那是1964年2月旧历人日的那天,有一首七绝诗,流淌在这位盲翁明镜式的内心:
昔年人日锦官城,曾访梅花冒雨行。
嶺南今朝头早白,蔬枝冷蕊更关情。 阿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