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于立平(成都)
老爸和我有个共同的爱好,是读书。
我小时候,每次遇到不认识的字或不懂的词,就去请教老爸。老爸每每讲起眉飞色舞。他往往能从一个字音讲到一个词义,从一个词义讲出一个典故,从一个小典故串讲一整套的故事会。那时候,老爸就是我的活百科。
老爸偶尔也会“以我为傲”。他经常捧着一本厚厚的书,脸上伪装出不耻下问。我顺水推舟,学着他的样子眉飞色舞。老爸侧耳细听,时而沉思苦想,时而皱眉凝目,继而恍然大悟,夸张地竖起拇指夸我好学识。我则学古人抱拳拱手:彼此彼此。
我上了中学,一次老妈说,老爸自感英雄无用武之地了。于是,我拿着准备好的词条来请教老爸,老爸接过词条,正看倒看抓耳挠腮若有所思:这字我认识哈。我嘻嘻奸笑: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?老爸反驳: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!
为了证明自己壮心不已,他随即拎出来一旁的《红楼梦》,翻出几页,列出一堆词语。显然,这是蓄谋已久的。但不会难倒我。我得意忘形,把几个词条串接起来。老爸边听边挖鼻孔,满脸不屑:小时了了,大未必佳。口水飞溅中,我突然停顿下来,老爸见缝插针,看我卡住了马上幸灾乐祸,哈哈大笑,煞有介事地叹息:清风不识字,何故乱翻书?他当着全家人的面扬言要抄写新华字典,我也大放厥词要倒背成语词典。
当然,我没有倒背如流,老爸也没有出口成章。
一次,我给老爸打电话,问我的《月亮与六便士》是不是落在家了。他纠正说是毛姆的不是我的,还趁机夸耀,问我知道不知道乔斯坦·贾德。家里的书架向来很空,我一直以为书被老爸卖了。老妈说,老爸把书分类打包收了起来。他认为,书看完了就该收起来,别放在书架上显摆。
我曾经以为老爸并不在意我。当我第一次要生日礼物的时候,他给了我一本不是很新的《小王子》。我小学时第一次参加学校作文比赛获了奖,屁颠屁颠地拿奖状给老爸看时,他瞄了一眼,对一旁在做鞋子的老妈说,嗯不错,这纸张蛮硬的,刚好剪一双鞋样儿。高一时,我的文章第一次在月刊上发表了,老爸侧着脸,望了望我名字,还是半脸地不屑:你娃确定咱们省就没有跟你同名同姓的人?
晚上,我去叫老爸一起看电视。推开门,意外看到他正捧着有我文章和名字的杂志,津津有味地读着呢,一脸笑成菊花。